大雨

被迫呆在球屋里的几年,我最喜欢的就是在下雨天边听雨声边收拾书籍和手札。春华小雨淅淅沥沥固然清脆,可大雨酣畅淋漓是我心中的最佳:头顶木棚被雨滴敲打鼓点似的响动让一片青绿的落灰窗帘在心头隐隐浮现了——那是球屋高高垒砌前我生命形状的一部分。

大雨中时不时会走过几个身影——白箱子暂时解除危机之后才显出身影的那只猫的影子、巫女以及画匠。我对他们感到过害怕,后来却从他们的脚步声里察觉到一种熟悉感——在被暂时掩藏的那部分记忆中悄然运作而生的。又几场雷雨,我在球屋阁楼观想许久,才瞥见那座同处雨中的小屋——一个猫的影子似乎在屋中长久盘旋,吓得我没敢再深究那段回忆个中缘由。

大雨悄没声息地浸湿一切关于记忆回溯的纸片,那些纸片无声地燃烧在雨雾升腾的无限远处——猫曾停下告诫我不要试图靠近,他说那些纸片代表人的脆弱和心理骤然间的失衡——来源于雨中的,必将再一次回归于雨中的非正常定义们。字迹的记忆重现,窃取他人自定义,无异于谋杀了活在记忆里的那个人的本体:当下与历史性的统一中,那个本体与在当下的这个是无异的。待在被雨封锁的湿润处所中,人卑劣的一面必将试图窃取他人的时间加以补偿自己在雨声中丧失的。

无形无色处所中逐渐迷离的人将处所当做自己的躯壳,不再与流动的“质”接触。时间流逝一分,生命的本体被过多地内蜷,心宇宙不再为外界大宇宙所扰乱,处所便与心融为內界而远离外部。远却存在的迦蓝之洞,不再执着于形式物质的流亡,才会有机会在心的宇宙与大宇宙间交融——当本体直接内蜷于大宇宙之中,处所便延展至无穷。

当我身处球屋,听着大雨倾盆,记忆渐渐流失……